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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于新颖     来源:儿童文学大本营    点击数:

  整个一座书房都在尉迟琛先生的训斥之中,在他那抑扬顿挫的间隙,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到声儿,全班学生人人大气不敢出。 
  “来到我的名下,不管他是谁,他老子是谁,都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。不老实难于受教,不入规矩则难以成方圆!就连肖宏志也是这样出息而成的嘛。现在,在座的请读读薛占鳌的文章,那里面就有锦绣前程!有志不在年高,自古英雄出少年。你再看那个侯居尚的文墨,南山诌儿北岭去了,那叫驴唇不对马嘴,天生那种‘铁锨铲牛腚,木棍撮狗牙’的货。这辈子别想出息成个人!” 
  侯居尚正好坐在薛占鳌的侧面。他是头不敢抬也不敢低,弄不好就得挨先生的板子。这老先生是位遐迩知名的人物,自从教出个肖举人,那就更是饮誉州县,他本人则从此言必称宏志,口气自然大得吓人。可也没人敢驳他个“不”字,高徒荣名师嘛!现在,看得很清楚,他想在有生之年,再教出个英才,而薛占鳌正好以出类拔萃的文才,取得了老先生的青睐。他准备在他身上走最后一步好棋。 
  实际上,侯居尚这株苗子也不差,只是因父亲长年病卧床头,母亲种田养家糊口,他是长子,学余劳作起早贪黑时间忒紧。现在正好秋收,前日他狠干了一天加半宿,累得手指都握不住毛笔了,写出的文章哪能不挨骂?当然,他也知道自己的文笔赶不上薛占鳌,现在只好听凭先生指责。但他从不气馁,他想,自己若有薛占鳌那样的条件,他薛占鳌绝对不能独占鳌头。 
  同窗不一定都是好友,薛占鳌就常常依仗自己的优越地 位而欺负人。 
  “喂,看你个‘铁铲牛腚,棍撮狗牙’的样儿,你那脑袋像不像个臭鸭蛋!”自从尉迟琛先生那天讲评后,薛占鳌就不时地开侯居尚的玩笑,随意地对他翻白眼瘪嘴角,其实薛占鳌也自知在班级中,唯有这个粗手大脚的泥腿小子最有潜力。 
  若是碰上侯居尚的文章有进步时,他会大笑着说:“雕虫小技,得来侥幸,充其量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!” 
侯居尚对这些冷嘲热讽并不在意,他认为人争不在嘴上,讲这些好坏都没有啥用。 
  有一次,薛占鳌站着甩水笔大楷,写着写着就弄起了狂草,见围观的同学多了,便越发得意忘形,一笔飞起,甩了侯居尚一身墨水。时值仲夏,侯居尚这件白褂子可再怎么穿? 
  “行,老薛家有钱。”同学们喊着。 
  可是薛占鳌竟然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地继续书写,连个小小的道歉都没出口。 
  “你怎么这么欺负老实人?”侯居尚忍不住质问。 
  “我是有意的吗?”薛占鳌翻着白眼。 
  “我也没说你是故意的,但不故意就不赔礼吗?” 
  “染了就染了呗,一件破衣服,有什么了不起的?” 
  “怎么能这么讲话?” 
  “蛮不讲理。” 
  “应该给人家包赔!”同学们七嘴八舌。 
  大家正起哄闹,尉迟琛先生进来了。他当然让薛占鳌先讲了,而且待薛占鳌一讲完,就不耐烦地嚷道:“区区小事,同学同窗,应该友好相处,平常之日谁不碰谁点儿?要都这么斤斤计较,那将成何体统?算了吧,家去叫你妈洗洗,就说是先生说的。” 
  “这不合理。”侯居尚不同意。 
  “什么叫合理呀?看问题能鼠目寸光?依老夫之见,用不上几年,很可能你侯居尚得到人家府上给你的老同学牵马掇镫。冤家宜解不宜结嘛。”说完,冷笑了几声扬长而去。 
  同学们只能面面相觑。老师的意思很露骨:这是告诉大家,将来薛占鳌定能步肖宏志中举的后尘。 
  “咔”一声清脆的响动,侯居尚的笔折了。 
  渐渐地,尉迟琛先生只批阅薛占鳌一人的文章,而由薛占鳌动手批阅大家的文章。作文讲评课也形成了这样的模式,先由先生讲评薛占鳌的文章,再由薛占鳌讲评大家的文章。先生讲评薛占鳌的文章时,极尽推崇之辞,薛占鳌讲评其他人的文章时,那可是信口开河,可先生坐在一边咬着根长烟杆子,不断地微微颔首。这薛占鳌真会狐假虎威,也学着老师的批语圈点勾划,高兴了就给你写上“前半不要,中后可观,当细心求进。”或者是“少加修饰,意真词达,便可取胜。”不悦意了,便给你批上“笔致松懈,词章平庸,难以取胜!”或写“看题不真,难有铺陈,无知妄见。”甚至骂道“狗屁不通!” 
  口头发言也是依傍先生的声调,抑扬顿挫、摇头晃脑,只差没擎烟袋杆子。同学中有盲目崇拜的,有敢怒不敢言的,有当面怒背后言的。 
薛占鳌读到侯居尚的文章时,必定是阴阳怪气,故意闹得支离破碎,评语不写得狗血喷头不罢手。 
  开始,侯居尚觉得十分沮丧,甚至想辍学了事。幸亏他这时读到了司马迁的《报任安书》——“文王拘而演《周易》;仲尼厄而作《春秋》;屈原放逐,乃赋《离骚》;左丘失明,厥有《国语》;孙子膑脚,兵法修列;不韦迁蜀,世传《吕览》……诗三百篇,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。”侯居尚看到书房之外的世界,感到天外更有凌霄在,因此,增添发愤的劲头。他细读薛占鳌的文章,研读先生的批改,在暗中紧紧追赶,就像长跑运动员一样,让薛占鳌跑在前仅仅先他几步,自己必须尾随其后紧紧咬住。他想,平日里薛占鳌有尉迟先生相佐,到了考场,可就看自身的本事了。 
  薛占鳌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了,他以为自己天下无双举世无二,精力一多余,竟落入了闲书的诱惑。他甚至把《金瓶梅》拿到课堂上偷读。这一次,被尉迟琛先生捉获。先生勃然大怒,当即命他伸出左手,狠揍了五大板子。撤了他批改同学作文的差事。他的嫩手哪经得起这顿狠揍?早已鼓得像馒头,又疼又胀又热,下课赶紧运用常挨板子者的经验,把手捂在石头上才减少疼痛。薛占鳌根本不能接受先生的良苦用心,他咬牙切齿,暗自发誓,定报这五板之仇。 
  几日后,他摸索到了《五岳全传》里的一个细节,豁然开窍,就在一天放学后,偷偷跑到尉迟琛先生的专用茅厕里作开了文章。呀——!太巧了,看来先生一老都会在蹲坑的旁边钉一根木桩子,以助体弱。薛占鳌找准了根部,就动用了刀锯。他手无缚鸡之力,锯起来相当费劲,但他有复仇的力气呀。 
  侯居尚放学从山上打柴回来,路经先生的茅房,听到里边有锯木声,就偷偷地爬上墙头,见有人要使先生的坏,便从墙头飞跳而下,准确地骑在这人身上,一个猛拳砸去,拖起看时,却是薛占鳌。 
  “怎么会是你?先生对你胜过亲生儿子,你却恩将仇报,你简直比衣冠禽兽还不如!”薛占鳌一句话也不说,拾起刀锯逃了。 
  第二天尉迟琛先生一见侯居尚,一声喝令:“跪下!”他气得拿烟袋的手也在发抖。 
  “人面东西,妄图陷害先生不说,还敢大打出手伤害想告发你的同学,实在是胆大包天,你简直反了!我这么大岁数仍坚持教坛,还不是想多为国家培养几个栋梁之材!想不到恩将仇报!嗯?若不是薛占鳌机警有素,我这条老命还不得葬身茅楼?给我重打四十!” 
侯居尚奋力据理力争,奈何先生怎么也不相信,反斥骂他恶人狡辩,然后又罚到圣像前长跪一天。幸亏念他家有老父卧床,才没赶出书房。 
侯居尚屈是大屈,但他想到老师已经得救,恶人已被他打过,自己受点皮肉之苦也就算了。想到这一层,也就得到了些自慰。只是薛占鳌心中自知理亏,时时对侯居尚分外小心,想着日后金榜题名时,正是君子报仇日。 
就这样,又过了几年,他们的唇上都长出毛茸茸的胡须来。这时候,尉迟琛先生更加推崇薛占鳌的文章,说他文墨成熟,文道并茂,高中的火候已到。 
  考试前几日,尉迟先生使出浑身解数,再抖雄风,在黑板上出了一道《亦将有利以利国乎》的作文题目。 
  学生们一看题目的难度,就暗暗吃惊并钦佩老先生的才华。个个拼着性命争取发挥出最高水平来。考场很严肃,就连傲慢成性的薛占鳌也格外动了真。他思忖半天才敢走笔,完卷之时,已是大汗淋淋了。可是出了考场,他便向同学海吹:“嗨——,就凭我这个作法,那天苦真碰到了这般考题,或者比这个再刁钻一点的,我也完全可以稳操胜券无虑!” 
  不过,这一次,先生没让薛占鳌插手,每篇文章他都认真评阅一番。 
  卷子很快发下来,尉迟先生奈因偶感风寒便不得不卧床养息。 
  教室里很静,人人都在胆颤心惊地阅着先生的评语。唯独薛占鳌坐不住了:他一见唯有自己的文章被改得面目全非,肺都要气炸了。“哼!胡乱涂改我的华章!” 
  哗啦一声,卷子被揉巴成了一个团儿,啪的一声扔进字纸篓里去了。抓起书包愤然而去。这个情景除了侯居尚之外,谁也没注意到。 
薛占鳌的家早已喜气盈门。还未开考,彩灯、门对儿——庆贺的东西已一应俱全了。 
  薛占鳌这几天每次下学归来,都要仰脸昂头美美地欣赏一遍,今日进得家门竟一头扎进自己的卧室。 
  晚饭时,家人叫请几次,他也没应声。家人以为临考了,公子过累,让他多静息一会儿。饭菜热了又热,看看已近夜深,推门一问,才知他因先生的批语动了愤。 
  他父亲初听,也认为先生欠妥,大考在即不该扫儿子的兴,倘或挫了锐气,那可误了大器!但思忖了一会儿,又高叫了一声: 
  “啊呀不对!莫不是先生押着题了;又看你文章火候嫩了,特地代作一篇?对也,一片好心,反做恶意,罪过呀,罪过!”老头放低声音说,“倘若传扬出去,没人说我们是人;倘若考了此题,先生的批改你连一个字都还没看,这岂不要吃大亏!赶紧到书房找回卷子!” 
儿子平日娇惯成性,那里肯这般屈尊?他父亲只好喊了家人,提上灯笼,亲自轻手蹑脚地进了书房。 
慌慌地用灯笼一照,那字纸篓依然默默地立在墙角,连张纸片也不存。急急寻到屋外,夜风卷起几张碎片旋飞着晃花人眼,翻遍乱物堆,也不见有卷子揉成的纸团。 
  原来私塾供着圣人孔子的像,上书“大圣至诚先师”,学生写的字,都是圣人的圣物不许有半点玷污,谁要把写了字的纸拿去揩屁股,若被发现,一定打你个半死。于是,字纸先装进纸篓,然后集中起来烧化。 
  薛老头忙回家拽来了儿子,再细找了一遍,还是踪影不见。薛占鳌说了声:“许是烧了。”三个人提着灯笼,顶着一勾残月半天稀星,闷闷而归。 
  薛家老子边走边留心瞅着地面,幻想着能由一阵什么风把儿子的卷团儿吹来,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。他长叹了一声,心里骂道,“这个孽障,嘿!这么多年的墨水都喝驴肚里了。明日若果然碰上此题,他再不甚得手,名落孙山,那可就是天意了!若是祖上积下荫德,他怎么就会鬼迷心窍儿,竟然到手的东西,一字也不看就白白丢掉呢?” 
  他们哪里知道,就在薛占鳌拂袖而去的时候,侯居尚一把将那个字团抓进了书包。他草草地看过了自己卷上先生的批语和更改处之后,便迅速地离开书房跑回家中。 
  他叫人把街门插上,自己才偷偷地展平那纸团。哟!难怪薛占鳌气急败坏大放骂声,原来先生下笔也太狠了,原文几乎全被勾掉了,余下的几句,已全没了薛占鳌的风骨。而在他的字行间,尉迟琛先生龙飞凤舞的尊笔竟一泻千里,纯然是替他重作了一篇,连卷子的背面也写满了字。 
  侯居尚急急读下去,读下去,先生写的开头就叫人拍案叫绝,再往下读,他的心激动起来了,这笔走龙蛇的文墨构思,这立意的博大精深,这结尾的干净利落和高度发人深省……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,而那遒劲的笔锋,简直称得上鬼斧神工!看来,蓄之愈久,发之愈暴,老先生是动用了一生的积蓄,耗尽了一腔心血和精华,否则哪能这般地力透纸背?现在他明白了先生今日卧床不起并非全是“偶感风寒”而是极尽沥血呕心了。先生啊,您真是想在薛占鳌身上开出你生命的最艳丽最馨香的鲜花呀! 
侯居尚读完,禁不住扼腕喟叹和潸然泪下。 
  侯居尚又细读了一遍先生的文章,深深感到对此佳构只要心领神会,到了考场,无论遇到什么题目,稍加变化,灵活应对,端上去都是一道好菜,他知道,薛占鳌这一次可要吃大亏了。侯居尚逐字逐句逐段,刻意地诵读先生的文章,由于极度兴奋,三遍竟能成诵。三更灯火之时,就已烂熟于心了。 
  次日大幕拉开,题目果然不出先生所料。那结果是谁都可以意料的了,唯有尉迟琛老先生感到非常意外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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