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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可木”不是他的名字，“可木”只是从他名字中间拣出来的一个字。年轻的班主任对这个字看了好半天，就把它拆成了两半，再前后调了个个儿，于是就有了“可木”这么两个字。
　　这时候，这个成了“可木”的人正好从办公室门口经过，在班主任面前那么蜻蜓点水似的晃了一下，班主任就把他叫住了。班主任说：“可木！”他没答应，只是很奇怪地眨了眨眼睛，他不知道班主任在叫谁，因为这周围除了他，再也没其他人了。班主任就说：“我在叫你！”
　　“叫我？”他有点莫明其妙地走了过去。班主任就指着那个从他名字中拣出的，拆开两半的，又倒了个儿的字，有点得意地问：“怎么样？”
　　他也有点高兴起来了，已上高一了，当然懂得这两个字的意义，“嘻，可木！”他挺感激地看着老师，又加了一句：“这个‘木’是动词吧？”“应该是名词作动词，”班主任有点不大满意，“你这个人，总是一知半解，浅尝辄止，不求上进，去吧，好好读书！再不要无所用心，无事生非了。”班主任终于说完了一大串成语，摆了摆头。于是，刚成了“可木”的他就高高兴兴地去好好读书了。
　　可是，可木刚去一会儿，又回来了，只是，这次回来，有个地理老师陪着，地理老师一进办公室就说：“这种学生没法教了。”
　　办主任马上站了起来，碰到这种情况，班主任绝对是站在任课教师一边的，班主任老师问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　　地理老师一边咕咚咕咚喝水一边把一个苹果放在班主任面前，开始班主任还以为是他的学生上课吃苹果，可马上就发现不对了，因为苹果上端端正正插了一支铅笔，这一来，班主任也不懂了，班主任问他：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　　他好象有点儿难为情，偷偷地看一眼班主任，又偷偷地看一眼地理老师。这时候，地理老师水喝好了，就把插了根铅笔的苹果放在桌子上，告诉班主任这当然是大炮，你的学生竟然用大炮轰我。
　　经地理老师这么一说，还真有点大炮的样子。
　　可他说不是。
　　“那你说，这算什么？”地理老师说。
　　他就可怜兮兮地去看班主任，班主任让他这么满怀希望的一看，还真灵醒了，“可木”，班主任一下叫了起来。
　　“可木？”地理老师瞪大了眼睛。
　　“哦，没什么，也许他……这是在苹果上种树呢！”班主任说。
　　“苹果上种树？什么乱七八糟的奇思怪想！”地理老师气愤地说。
　　“就是，就是，上课就应该好好听，绝对不能开小差的。”班主任立即旗帜鲜明地向地理老师靠拢。于是，可木就回教室里继续上课。
　　其实，可木并不是学习成绩特别差的学生，可木只是老象班主任讲的，惹点事，生点非。比如说明明是擦讲台做好事，他会别出心裁地把粉笔在倒翻的胶水里滚个个儿，弄得老师对着一桌子写不出的粉笔哇哇叫。后来写检讨书时，班主任老师一定要他写上“别有用心”以示认识深刻，可他坚决拒绝了，他说他只是觉得好玩，绝对没有其他用意。还有一次，他见其他班的两个同学在为翻倒的自行车吵架，就冲上去来了个见义勇为，把那个不扶自行车的男孩打了个鼻青眼肿，直弄到政教处出面来解决处理。
　　事后班主任告诉他，以后碰到这类事情，千万别自己动手，最好是把问题上交老师，让老师帮助解决。
　　所以，那天下午，可木冲到办公室来时，是一付兴致勃勃的样子，第一句话就是“我来把问题上交老师了。”
　　当时，年轻的班主任还在犯着迷糊，班主任刚刚做了爸爸，做了爸爸的班主任每天夜里当然要不止一次地起床为儿子服务，这样，到了下午，班主任都有点昏昏欲睡。所以，当他看见一件脏兮兮的T恤“拍”的一下掉落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时，还是吃了一惊：“又惹什么事了，可木？”
　　可木说“不是我惹事，是他惹事，他把我新衣服扯破了！”
　　“他？”班主任睡眼朦胧地指了一下可木旁边的另一个同学。
　　“不，不是我。”那个同学吓了一跳，连忙申明。
　　“对，不是他，他是我请来的目击者，证明人，他看见那个人扯我衣服的。”
　　“对，我看见了，晚自修下课时，我看见那个人在下楼梯时狠狠推了他一把，然后，…… 他的衣服就破了。”
　　这时候，班主任有点清醒了，他仔细看了一下，证人也是他班里的学生，这一来，问题就有点儿复杂了。
　　“好啊，看来这一次你完全是受害者了。”班主任说。
　　“是，就是，我真的一点也没碰着他。”
　　“一点也没反抗？”
　　可木迟疑了一下，说：“只是……只是也打了他一拳，不过并没有打着……”
　　“那么，现在的问题是……”班主任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上交的问题。
　　“抓住凶手，让他赔我衣服！”这时的可木还处于亢奋状态，看来早已考虑成熟了。
　　“赔你衣服？就这件？新的？班主任拾起桌上的那件软塌塌，粘津津，被称作新衣服的东西。
　　可木忽然有点不好意思：“嘻，只是穿的时间长了点，没……没洗过！”
　　“多少钱一件？”
　　“30元，一分不少，是我妈妈从大商场给我买的，听说还是……”
　　“名牌？”
　　“不，反正……反正质量很不错的，开价80元呢！”
　　“好吧，让他赔！”
　　“真的？”可木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。
　　“当然真的，只是……那个肇事者……”
　　“没问题，我会找到的。”
　　“什么时候？”
　　“两节课以后。”
　　“不要我帮忙？”
　　“不要，这点小事，我行！”
　　正这时，化学老师走了进来，化学老师说：“怎么，你们两个又犯错误了？”
　　“不，不是。”
　　“不是为什么站在这里！嗨，尤其是你！”化学老师一手指指定了那个被叫作证人的人，“昨天的作业做得一塌糊涂。”
　　证人暗暗叫苦，可木只好陪上一脸“对哥们不住”的歉意，眼见矛头就要急剧转化，还好，上课的铃声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了。
　　“好好上课，去吧，等肇事者找到了再到我这里来！”班主任一边打呵欠一边挥手。
　　“嗨！”可木和他的证人求之不得，连忙边答应连往后退，一出办公室　　，立即就没了影子。
　　两节课过去了，可木没在办公室出现。
　　第三节课下课后，仍不见可木带他的肇事者来。放学了，班主任拎起那件红的T恤看了一下，又放回了原处，回家去了。

　　
1. 班主任在走廊上看见了可木，班主任问：“你的案子破得怎么样了？”

可木说：“快了。”
　　班主任说：“怎么个快法？”
　　可木说：“下节课下课一定告诉你。”
　　这倒真的快了。
　　可是下节课下课可木没有来，后来，又过了不知几个“下节课下课”，还是不见可木的影子。“嗨，这个可木！”班主任每看到那件T恤就这么说一句，这样又过过去了四五天。
　　一周后的一天中午，可木兴冲冲地到办公室来了，可木一进门就说：“扯破我衣服的人找到了！”
　　“哪个班的？”班主任一边问一边就一付马上要去揖拿归案的样子。
　　“好象是高三（1）班的。”可木说。
　　“怎么是好象？”班主任立即停下住脚步，“这可不是玩的，我可不想制造冤假错案。”
　　“那就不好象好了，是高三（1）班的，坐靠门第二行第二个，穿一件兰条子衣服。”可木肯定地说。
　　班主任就上楼去了，可木留在办公室里，激动地把一双脚扭来扭去。
　　只一会儿功夫，班主任就下来了。可木看了一下班主任身后，空空的，什么人也没有，就问：“送政教处去了？”
　　“送什么呀送，人家根本不承认！”
　　“不是他？”
　　“他说不是他，周围同学也说不是他，他的老师也说他不是那种惹事生非的学生。”
　　“那么……也许真的不是他……”可木偷偷看了一眼班主任，怯怯地说。
　　“什么？开玩笑啊，什么叫‘也许真的不是他’，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？”
　　“天黑，看不清楚。”
　　“那你怎么又说是他呢？”
　　“是……是他们班同学说的，他们班同学说看见他走在我后面，而且他到班里后还说‘今天运气不好’……”
　　“就凭这？”
　　可木就只剩下抓头的份了。
　　这时，年轻的班主任点燃了一支烟，在吐出一串灰兰色的烟圈圈后，年轻的班主任突然说起了书包问题。
　　“那天，你们因为互相拉扯，他的书包掉在了地上。”
　　可木说：“对对对，他的书包带好象还断了。”
　　“那天高三是数学摸底考试，大家都不带书包。”
　　“我们考试也不带书包的。”
　　“可是那天晚上，你带书包了，不但带书包，还挟了一件雨衣。”
　　可木愣住了，可木说：“你怎么知道的。”
　　班主任说：“没什么，随便猜猜的。好了，你可以走了，继续努力！”
　　这一次的努力倒是立竿见影，第二天一早，可木就高高兴兴地找到办公室来了：“这次没错，准是他了！”
　　“还是高三（1）班的那个兰条子？”
　　“不，是高二（4）班穿兰格子衣服的，这人特狡猾，前几天都没穿这件衣服，可今天到底又穿了，他一穿上就有人来告诉我了。”看来可木是很有点稳操胜券，春风得意的味道了。
　　“嗯，高二年级的，高二年级那天是带书包的。”班主任说。
　　“对对对，他的书包带都拉断了。”
　　“你看见了？看见他的书包带是刚断过的？”
　　“不，没看见，不过，我们马上可以去看见的。”
　　“对，我们马上可以去看见的。”班主任本来已经站起来了，这时又坐了下去：“还有一个问题，刚才你说是谁来告诉你的？”
　　可木一下子难住了：“是……他让我不要讲他的名字。”
　　“也是高二的？”
　　“不，是……我们年级的。”
　　“而且是我们班的。”
　　在班主任的逼视下，可木只好点了点头。
　　“好了，现在我们可以去找那个换上兰格子衣服的人了。”班主任一手搭着可木的肩，亲亲热热地往高二（4）班去。
　　兰格子衣服似乎早就有准备了，一见他们就让他们去看他的书包。书包是手提式的，根本没带可断。可木说：“不对，一定是换掉了。”这时他们的老师来了，他们的老师说，他确实就是这个书包。
　　不过，后来兰格子还是和他们一块儿到办公室来了，兰格子说他知道这件事，只是拉可木衣服的人不是他。
　　可木急了，说：“难道是我自己不成？”
　　班主任说：“别急，再去把你的证人叫来，对了，让他带上书包。”
　　让证人带上书包？可木不明白，可证人还是来了，证人一边走一边嘟哝：“瞧吧瞧吧，多管闲事多吃屁！”
　　兰格子一见证人就说是他扯的衣服，证人说，扯人家衣服的是小狗。班主任说，别吵，我们去看书包。
　　证人的书包带子真的是刚刚缝过的，证人说，这是打球付出的代价，跟可木的衣服没有一点儿关系。
　　班主任说：“大关系真的没有，小关系有一点点。那天晚自习下课，下楼梯时，可木挟着的雨衣突然散落开来了，当时楼梯上很挤，捡书包的兰格子从后面冲下来，推了挡在前面理雨衣的可木一把，这一来，我们勇敢的可木当然不肯示弱，转眼间两个人就扭成了一团，楼道上乱成了一窝。眼见事情可能闹大，可木的朋友，现在的证人就果断地冲上前去死死拽住了他的朋友，就在这时候，证人的书包带断了，可木的新衣服破了，兰格子马上走了，楼道上也平静下来了……好了，我的故事也讲完了。”
　　班主任的故事讲完了，站着的三个人却半天没回过神来。
　　班主任说：“怎么样，可木，还让赔衣服吗？”
　　可木摇摇头。
　　班主任又说：“那么，证人，还作假证明吗？”
　　证人也摇摇头。
　　班主任说：“好了，兰格子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　　可木和证人也要走，班主任招招手，说：“你们过来一下。”
　　他们两个只好磨磨蹭蹭地向班主任靠拢，班主任又让他们看他在纸上写的两个字：可木。
　　班主任说：“小伙子，记住，要长成一棵树可不容易啊！”
　　可木点点头，说：“就是，不过，下次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。”
　　可木的那件衣服是他第二天来拿去的，当时班主任没有在，据其他老师说，很有点悻悻然的样子。
　　其他老师讲这话时，班主任正在欣赏玻璃台板下他那刚满月的大胖儿子的照片，班主任老师头也没抬，喜孜孜地说了声：“可木！”旁边的老师想，他这是讲他儿子呢，还是讲那个新叫了“可木”的学生。嘻，反正一个样！